李曉佳

　　久晦后的禮拜天清晨，一輪飽滿而圓潤的紅日，終于從云絮深處蹦躍而出。我提著沉重的背包踏進家門，看見母親正坐在飯桌前啃面包，忍不住向她訴說昨夜值班的苦楚：“昨晚，我躺在值班室的床上，怎么也沒辦法入睡，感冒似乎又加重了?！闭f著，我猛烈地咳嗽兩聲，母親給我煮了一碗素面，吃完后，吩咐我回臥室休息，她便計劃去集市購買我最喜愛吃的橘子。

　　不知睡了多久，夢醒時，我仍感覺疲憊乏力，微微地睜開一線眼睛，發現母親一語不發地望著我?！澳阃獬龌貋砹藛?？”我有氣無力地問。母親點頭，忙不迭地翻出衣柜里的病歷本，急急地說：“你感冒這樣嚴重，一定得去醫院看看?！蔽覐拇采吓榔饋?，自顧自地剝開一只渾圓柔潤的橘子，一瓣又一瓣往嘴里塞。

　　隨后，母親執意帶我去醫院看病。遵照醫囑打完點滴已是傍晚七點，回到家中，母親匆匆走進廚房，開始準備晚餐。我一邊尋找可以解餓的零食，一面靜聽廚房傳來的炒菜聲，突然想起一個極重要的問題，急需向忙碌中的母親求解。

　　我悄悄地踱到母親身后，只見她圍著一條沾染些許油漬的廚裙站在熱騰騰的鍋臺前，左手緊握著細小的調料瓶，右手熟練地揮動鍋鏟。我走近兩步，正想詰問母親，卻猛然發現她烏黑的短發里零散夾雜了幾根白發，在明亮的燈火下泛著銀色的光，顯得格外惹眼！再一次檢視，又發現三五根、七八根，不，是數十根白發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用指尖輕輕撥開她濃密的發絲，看見里面的頭發幾乎全白了。

　　母親回過頭來，不解地望著我，我凝注著她晶亮的眼睛，說出心中的疑問：“傻媽媽，從早晨到現在，你只吃了兩塊干面包嗎？”母親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：“一心只想著帶你去醫院看病，完全忘記吃飯了?！?/p>

　　母親轉過身繼續炒菜，我心里百感交集，眼淚忍不住落下來……就在那一剎那，我才憬悟到，原來，母親的白發都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，就像她藏在心里的愛。

　　父親生重病后，無法承擔繁重的家務，我又終日為生計而奔波忙碌，母親拖著瘦小的身軀擔起全家的重任，完全忘卻了自我。每個黎明，她總會早起演奏一首悅耳的廚房獨奏曲，遞給賴床的我一份可口的早餐；午后時光，她必然溫柔地吟唱一段自編的掃地歌，在飛揚的塵影中完成清掃工作；夕陽沉落，她常常忘記觀看喜愛的肥皂劇，一個人躲進陽臺，伴著清爽的泡泡香味，偷偷清洗我的貼身衣物……

　　年少時，我躊躇滿志，夢想成為一名出色的作家，漸入中年，才慢慢發現自己學識淺薄，夢想難以圓滿。悵然若失之際，我慶幸我仍擁有這世間崇高的忘我無私的母愛。

千島湖新聞網 編輯：葉青 王志仙